老田头也应和着说:
“嗯哪,排他三等。”
这时候,老初又问道:
“老王太太算几等?”
老田头说:
“老王太太立下大功了,该排一等。”
老初说道:
“平常她会也不到,啥也不积极。”
老田头说:
“这回功劳可不小,要不是她,放着韩老五在外,抓不回来,都不省心。”
后沿几个声音同时回答道:
“算她一等吧。”
老初又问:
“家口多的怎么办?”
大伙不吱声。家口多的雇农是没有的,雇农还是跑腿子的多。家口多的贫农,也还能有。有人提出,家口多的上升一等,比如一等户,家口有四个人到六个人,是本等,七人以上的,上升一等。这事有一番争执,到后来,还是依照萧队长的意见,家口多的上升一等。跑腿子的都按本等分两份,准备他们娶媳妇。
老初又说:
“咱们那一组还合计过,赤贫户缺吃短穿,多分粮食和衣裳,还得分劈硬实的牲口,底儿厚的户,多分漂亮一点的衣裳,不太结实也不要紧。”
老孙头说:
“咱们那一组也赞成这个意见,还补充一点,缺马的老板子,得先挑牲口。”
大伙都笑着,张景瑞笑道:
“多咱也漏不下老孙头你的。”
老初说道:
“别吵了,咱们就动手分吧,果实都摆在小学校的操场里,咱们就走,上那儿去。”
大家往外走。院子里的干雪上,一片脚步声,小嘎们早跑到前头去了,老太太们还在院子里慢腾腾地一跛一跛地走着。萧队长坐在八仙桌子边的炕沿上,叫郭全海别走。郭全海取出别在腰上的烟袋,装一锅子烟,跑到外屋灶坑里对着了火,返回盘腿坐在炕头上,问萧队长道:
“有啥好事等着我呀?”
萧队长笑着,一种温和的,希望人家走运的好心的微笑,挂在瘦削的脸上,这是郭全海在早没有留心的。一年多来,他们算是混熟了。可是一向在斗争中,工作中,一向都忙着,没有工夫唠家常,谈心事。郭全海把萧队长当做一个圣贤,当做一个一切都为工农大伙,不顾个人利害的好汉,不论对自己,对别人,他都不会有私心,他个人的要求和希望,从来不说。这回萧队长的笑,就有些不同,像是有些体己话要唠唠似的。他又惊奇,又欢喜,抽一口烟,瞅着萧队长,等他的回答。萧队长心里,早就留意郭全海,认为他是这个区里的好干部。他想培养他做区委书记,他寻思他是一个成份好,年纪轻,精明强干,胆大心细的干部,又是最早一批发展的党员,党内锻炼也有一些了,再加一点文化知识,和更多的斗争经验,他能成为一个好区委书记。
现在,他m想叫郭全海安家立业,娶个好媳妇,让他日子过得好一点,工作更安心。他没有回答郭全海的话,先笑着问道:
“想不想安家,比方说,娶个媳妇?”
郭全海脸庞绯红,没有吱声,烟袋抽得吧哒吧哒响。萧队长凑近他一点,声音也压低一点说:
“人品能配上,也是熟人,干活做工作,都是头把手。”郭全海早猜着了,还是不吱声,吧哒吧哒抽着烟。萧队长问道:
“没有意见吧?老孙头跟老初保媒。”
郭全海脸上发烧,心房蹦跳。移开噙着的烟袋,声音里有一点颤动地说:
“就是怕人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