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嫂子点着头,薅草,拔苗,她太懂得了。
白玉山又说:
“房子,粮食,衣裳都是劳力造出来的。啥命呀唔的,都是地主编来胡弄劳动哥们的胡说。”
白大嫂子听得入神了,又提出一个她还搞不清楚的问题:“没有命,也没有神么?我看不见起①。要是天上没有风部、雨部,没有布云童子,还能刮风下雨吗?要是天上没有雷公、电母,还能打雷撒闪吗?”
①不一定。
白玉山哈哈大笑,他正学了这一课,忙说:
“云和雨都是地上的水气,跑上天去的。打雷撒闪,都是电气,跟小丰满的水磨电是一个样子,小丰满这个电母,也是咱们劳动哥们造的哩。”
正说到这儿,刘桂兰像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白玉山是认识她的,只是她原先那两个垂到肩上的辫子不见了。在灯亮里,她的漆黑的短短的头发像一层厚密的细软的黑丝缨络似的遮着脖子。她穿一件灰布棉袍子,脚上穿的是垫着狍子皮的芦苇编织的草鞋。她才从外头跑进来,两颊通红,轻巧地快活地笑着。她对白玉山点一点头说:
“你们笑得欢,隔老远就听见了。多咱回来的,白大哥?”白玉山笑着回答道:
“才刚不久。快上炕来暖和暖和,看冻着了。”
刘桂兰并不上炕,挨近炕沿说:
“大嫂子可惦念你呀,昨儿下晚,她还嘀咕着:‘说要回来,又不回来,也不捎个信,一出门就把人忘了。’”她又对白大嫂子笑着说:
“大嫂子,这下盼到了。”回头又冲白玉山说道:“大哥不知道,大嫂子可真能干呐,她是咱们妇女组的头行人。整地主,挖金子,起枪枝,都站在头里,有机谋,又胆大,车老板子说:‘老孙头我今年五十一,明年五十二,走南闯北,也没见过这么能干的娘们。’赵大嫂子说:‘她可是咱们军属的光荣,女中的豪杰。’连郭主任也称赞她:‘真能顶上一个男子汉。’”
她还没说完,白大嫂子笑骂道:
“死丫蛋子,看你成花古子了。”说着,要起身拧她,刘桂兰连忙讨饶道:
“好嫂子,别拧我吧,我问问你,搁啥来接大哥的风呀?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吃面没有?”
白玉山也笑着说:
“还吃面呢,快骂死我了。”
刘桂兰抢着说道:
“她骂你是假,爱你是真呀。”
“看我揍你。”白大嫂子骂着,却忍不住笑,起身要撵她,却又站住了。刘桂兰又像一阵风似的,飞到院子里去了。雪下着,刘桂兰又跑回窗户底下,隔着挂满白霜的玻璃说:“大嫂子,可别乐懵了,我走了。”
白大嫂子在屋里头问道:
“上哪儿去呀?”
“上赵大嫂子家里去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