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思心想“就是不准得账也不能拿你打比”,可是她却说,“姆姆的话是顶有经验的老年‘人’的话。”
“我是‘鸭子’,不是‘人’!我生平不爱别个拿‘人’的话来称赞我。”为表示不高兴,她向前游了三步又退后五步。
阿丽思心想:大凡对付一个有了年纪的人或鸭子,都不是容易的事吧。(可是她这个意见是把姑妈格格佛依丝太太除在外,因为她却太容易对付了。)老了的鸭子就不是三两阵火可以焖得烂,老了的人说话也容易动火——是,容易动火,莫非这老太太肝火也太旺了!
她见到那南京母鸭的样子不大好看,还想分辩:“这只是一句话,也不必使姆姆生气!”
“一句话不生气,要我为什么才生气?难道让你们人打我几竹竿子,我才应当发气骂人么?”
阿丽思小姐见话越说越不对头,深怕是这老太太起了羊癫疯,回头还要难于招架,就只好和和气气的说:“老伯娘,请自己珍重,我还有一点儿事,要走了。”
那母鸭子在鼻里哼着,“我自己若不知道珍重,早为别个人的一些话气死了,还活得到今天?”
阿丽思小姐就不再理会了,拔脚走了去。
她一旁走一旁想,把自己又分成两个人。
那第一个她问道:
“治肝气是吃什么药?”
“稀稀粥,芝麻糕,黑酥脂油糕,……”另一个她就背诵了二十样糖果点心的名字。
“全不对!这是吃的东西,难道也……”“那鸭子也是吃得的东西。”从吃药她想到吃鸭子。
“我以为鸭子是加辣子炒吃,少下一点酱,多下一点酱油为好。”
“酱油是不是酱的油?”
“那鸭子的眼泪就是油,只不知道做不做得酱油。”
“……”
“阿丽思”她自己为自己放荡的思想不得不加以警告了,“这样胡思乱想是不成的,这样下去就非变成那母鸭子不可了。”
然而当真能变成一只鸭子,在水面上浮着,且不必闭眼睛也可以把一个有长颈子的头伸到水中去,看水中的鱼赛跑,又可以同那些鱼谈话,到底还不算一件很坏的事!
可是她对“可以同鱼谈话”这话又生了疑问了。她以为,若是鸭子都可以同鱼谈话,//那么适间那老太太必定也同过许多鱼谈过话,并且也发过鱼的脾气了。
“无怪乎”,她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有些人说话骂人,总说‘我恨不得吃了你!’想必这话就是鸭子生了小鱼小虾的气时说的,不然一个人哪里吃得下另一个人呢?”
她就又想回头来问那母鸭子,只想明白这话是不是它正生着小鱼的气时说的,可把鸭子先时生她的气情形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