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侵早,张行首着小侍女请三郎入厅上相见。茶汤毕,行首云:“目今东京士子未齐,三郎可在东边净房读书,侯在开试院日,则去取试未迟。”三郎云:“贤姐言之有理。”即日收拾净房一间,与包公读书。每日茶汤着侍女送与,十分相敬。
不觉一月光景,侍女来见张行首,道云:“这几时,包秀才书也不读,只是眉头不展,脸带忧容,未知因甚事。”行首听说,即着侍女请过三郎,差别其烦恼之由:“莫是我家款待不周?”三郎答云:“蒙贤姐恩爱,实无以报,近日在书馆中不觉思起家乡,况我功名未知如何,以此忧闷,非为款待之意。”行首听罢乃云:“偏你思量家乡,而我不念故里?出来之人没奈何耳。你若思家下不置,可修书一封,汴河桥上不时有人转淮西,可寄与之回去,便如亲至家乡一般,何必重思念也。”三郎依其言,即修下家书,缄封了毕,次日到桥上等人寄去。一霎时间,忽遇个人,似承着模样,来得如风送行云般紧。三郎问云:“君是何处客官?”来人答道:“要往合肥公干。”三郎云:“君既往合肥,是在下所属,烦君寄书一封,转达包家庄为幸。”其人领诺,即接却书,不辞直去,好似流星赶月而行。三郎正待回去,忽于桥侧拾得一封书,类道家符牒样式,乃暗思:“此必来客去得慌忙,失落此一封书,彼寻不见必复来取,可坐此,待他来时,可付还之。”
却说那来客原是玉皇所遣,在东京城隍处下公文的。来到庙前,不见文牒,慌问守门神千里眼、顺风耳:“这公文从哪里失落?”二神告之云:“乃是尔代顺带家书白衣秀才拾得,今在桥上等你,可火速取来。”使者听罢,径回桥上,见三郎便拜。三郎忙扶起道:“君适去得恁紧,复回拜我,有何见议?”使者云:“误失了一道文牒,是君拾得,乞还我而去。”
包公云:“果是我拾得,若肯开与小生看是内中说甚事,便将还你。”使者云:“此文牒不可拆开看,恐漏泄天机,得罪不便,乃上帝送与城隍处开的。”包公听罢说是上帝来的文牒,坚意要看,云:“不肯开看,难以还汝。”使者没奈何,只得拆开封头与看。内中不说别事,单写今年状元、榜眼、探花之姓名也。包公看见他名是状元,不胜欢喜。按:国史本传包公乃是天圣五年进士,此说是状元,小说之记也。付还天使而去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仁宗皇帝自承位以来,亲近大臣,庶政条理,天下太平。一日在宫中,夜得一梦。侵晨设朝,众文武问之。阶前走出黑王太师,红袍拖地,象简当胸,奏云:“不知陛下所梦何事?”帝曰:“寡人夜来梦到庐州搭船,船上有一金斗,斗底有一包文字,不知主何吉凶?”太师奏云:“此梦乃大吉之兆,当为陛下称贺。”仁宗曰:“何见得是吉兆?”太师云:“陛下到庐州者,关中有一庐州。船上有金斗,郡唤作金斗威。斗底有一包文字,主开南省时及第秀才必有姓包者来赴试考中。与国家文明之象也。”帝闻奏乃曰:“卿此言亦有理。”是日朝散。
未数日,南省试罢,进士殿试,及传胪之时,第一名状元及第乃庐州合肥人,姓包名文拯也。仁宗大悦,曰:“朕之得梦真不偶矣。”即日下敕:状元于杏花园赐宴,游街三日。及待文拯趋朝谢恩,御笔亲授为定远县知县。文拯得官而出,转至烟花巷张行首家报知。行首不胜欢悦,把盏接风。文拯云:“且幸忝高名,又得除授知县之职,当初父母量我不会有官,岂知今日有此好事!特辞贤姐同小二,回去省侍父母,且看如何相待于我?”行首云:“既郎君已中高选,如何不回报与父母得知欢喜?我着小二同你还乡。”文拯甚喜,即日拜别行首,与小二出离东京城,吩咐将幞头服带官凭藏在笥中,只装作平常人而归,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