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吵闹,只见妙玉的道婆来找妙玉。彩屏问起来由,先唬了一跳,说:“是昨日一早去了没来。”里面惜春听见,急忙问道:“那里去了?”道婆将昨夜听见的响动,被煤气熏着,今早不见妙玉,庵内有软梯刀鞘的话说了一遍。惜春惊疑不定,想起昨日包勇的话来,必是那些强盗看见了他,昨晚抢去了,也未可知。但是他素来孤洁的很,岂肯惜命?便问道:“怎么你们都没听见么?”婆子道:“怎么没听见?只是我们都是睁着眼,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必是那贼烧了闷香。妙姑一人,想也被贼闷住,不能言语。况且贼人必多,拿刀执杖威逼着他,还敢声喊么?”正说着,包勇又在腰门那里嚷说:“里头快把这些混账道婆子赶出来罢!快关上腰门。”彩屏听见恐耽不是,只得催婆子出去,叫人关了腰门。惜春于是更加苦楚。无奈彩屏等再三以礼相劝,仍旧将一半青丝笼起。大家商议:“不必声张。就是妙玉被抢,也当作不知,且等老爷太太回来再说。”惜春心里从此死定一个出家的念头,暂且不提。
且说贾琏回到铁槛寺,将到家中查点了上夜的人,开了失单报去的话,回了贾政。贾政道:“怎么开的?”贾琏便将琥珀记得的数目单子呈出,并说:“上头元妃赐的东西,已经注明;还有那人家不大有的东西,不便开上。等侄儿脱了孝,出去托人细细的缉访,少不得弄出来的。”贾政听了合意,就点头不言。贾琏进内见了邢王二夫人,商量着:“劝老爷早些回家才好呢,不然都是乱麻似的。”邢夫人道:“可不是?我们在这里也是惊心吊胆。”贾琏道:“这是我们不敢说的。还是太太的主意,二老爷是依的。”邢夫人便与王夫人商议妥了。过了一夜,贾政也不放心,打发宝玉进来说:“请太太们今日回家,过两三日再来。家人们已经派定了,里头请太太们派人罢。”邢夫人派了鹦哥等一干人伴灵,将周瑞家的等人派了总管,其馀上下人等都回去。一时忙乱套车备马。贾政等在贾母灵前辞别,众人又哭了一场。
都起来正要走时,只见赵姨娘还爬在地下不起。周姨娘打量他还哭,便去拉他。岂知赵姨娘满源于嘴白沫,眼睛直竖,把舌头吐出,反把家人唬了一跳。贾环过来乱嚷。赵姨娘醒来说道:“我是不回去的,跟着老太太回南去。”众人道:“老太太那用你跟呢?”赵姨娘道:“我跟了老太太一辈子,大老爷还不依,弄神弄鬼的算计我。我想仗着马道婆出出我的气,银子白花了好些,也没有弄死一个。如今我回去了,又不知谁来算计我。”众人先只说鸳鸯附着他,后头听说马道婆的事,又不象了。邢王二夫人都不言语,只有彩云等代他央告道:“鸳鸯姐姐,你死是自己愿意,与赵姨娘什么相干?放了他罢。”见邢夫人在这里,也不敢说别的。赵姨娘道:“我不是鸳鸯。我是阎王老爷差人拿我去的,要问我为什么和马道婆用魇魔法的案件。”说着,口里又叫:“好琏二奶奶!你在这里老爷面前少顶一句儿罢!我有一千日的不好,还有一天的好呢。好二奶奶,亲二奶奶!并不是我要害你,我一时糊涂,听了那个老娼妇的话。”
正闹着,贾政打发人进来叫环儿。婆子们去回说:“赵姨娘中了邪了,三爷看着呢。”贾政道:“没有的事。我们先走了。”于是爷们等先回。这里赵姨娘还是混说,一时救不过来。邢夫人恐他又说出什么来,便说:“多派几个人在这里瞧着他,咱们先走。到了城里,打发大夫出来瞧罢。”王夫人本嫌他,也打撒手儿。宝钗本是仁厚的人,虽想着他害宝玉的事,心里究竟过不去,背地里托了周姨娘在这里照应。周姨娘也是个好人,便应承了。李纨说道:“我也在这里罢。”王夫人道:“可以不必。”于是大家都要起身。贾环着急说:“我也在这里吗?”王夫人啐道:“糊涂东西!你姨妈的死活都不知,你还要走吗?”贾环就不敢言语了。宝玉道:“好兄弟,你是走不得的。我进了城,打发人来瞧你。”说毕,都上车回家。寺里只有赵姨娘、贾环、鹦哥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