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静院无人见,闲把宁王玉笛吹。
杨妃正吹之间,玄宗适出见之,戏笑道:“汝亦自有玉笛,何不把它拿来吹着。此枝紫玉笛儿是宁王的,他才吹过,口泽尚存,汝何得便吹?”杨闻言,全不在意,慢慢的把玉笛儿放下,说道:“宁王吹过已久,妾即吹之,谅亦不妨;还有人双足被人勾踹,以致鞋帮脱绽,陛下也置之不问,何独苛责于妾也?”玄宗因他酷妒于梅妃,又见他连日意态蹇傲,心下着实有些不悦。今日酒后同他戏语,他却略不谢过,反出言不逊。又牵涉着梅妃的旧事,不觉勃然大怒。变色厉声道:“阿环何敢如此无礼!”便一面起身入内,一面口自宣旨:“着高力士即刻将轻车送他还杨家去,不许入侍!”正是:
妒根于心,骄形于面。语言触忤,遂致激变。
杨贵妃平日恃宠惯了,不道今日天威忽然震怒,此时待欲面谢哀求,恐盛怒之下,祸有不测。况奉旨不许入侍,无由进见。只得且含泪登车出宫,私托高力士照管宫中所有的物件。当下来至杨国忠家,诉说其故。杨家兄弟姊妹忽闻此信,吃惊不小,相对涕泣,不知所措。安禄山在旁,欲进一言以相救,恐涉嫌疑,不得轻奏,且不敢入宫,也不敢亲自到杨家来面候,只得密密使人探问消息罢了。正是:
一女人忤旨,群小人失势。祸福本无常,恩宠困难恃。
却说玄宗一时发怒。将杨贵妃逐回,入内便觉得宫闱寂寞,举目无当意之人。欲再召梅妃入侍,不想他因闻杨妃欲谮杀之,心中又恼恨,又感伤,遂染成一病。这几日正卧床上,不能起来。玄宗寂寞不堪,焦躁异常,宫女内监们多遭鞭挞。高力士微窥上意,乃私语杨国忠道:“若欲使妃子复入宫中,须得外臣奏请为妙。”时有法曹官吉温,与殿中侍御史罗希爽,用法深刻,人人畏惮,称为罗钳、吉网。二人都是酷吏,而吉温性更念忍,最多狡诈。宰相李林甫尤爱之,因此亦为玄宗所亲信。杨国忠乃求他救援,许可重贿。
吉温乃于便殿奏事之暇,从容进言曰:“贵妃杨氏,妇人无识,有忤圣意,但向蒙思宠,今即使其罪得死,亦只合死于宫中,陛下何借宫中一席之地,而忍令辱于外乎?”玄宗闻其言,惨然首肯。及退朝回宫,左右进膳,即命内侍霍韬光,撤御前玉食及珍玩诸宝贝奇物,赍至杨家,宣赐妃子。杨贵妃对使谢恩讫,因涕泣说道:“妾罪该当万死,蒙圣上的洪恩,从宽遣放,未即就戮。然妾向荷龙宠,今又忽遭弃置,更何面目偷生人世乎?今当即死,无以谢上,妾一身衣服之外,无非圣思所赐;谁发肤为父母所生,窃以一茎,聊报我万岁。”遂引刀自剪其发一绺,付霍韬光说道:“为我献上皇爷,妾从此死矣,幸勿复劳圣念。”霍韬光领诺,随即回宫覆旨,备述妃子所言,将发儿呈上。玄宗大为惋惜,即命高力士以香车乘夜召杨妃回宫。杨贵妃毁妆入见,拜伏认罪,更无一言,惟有呜咽涕泣。玄宗大不胜情,亲手扶起。立唤侍女,为之梳妆更衣,温言抚慰。命左右排上宴来。杨贵妃把盏跽献说道:“不意今夕得复睹天颜。”玄宗掖之使坐,是夜同寝,愈加恩爱。
至次日,杨国忠兄弟姊妹,与安禄山俱入宫来叩贺。太华公主与诸王亦来称庆。玄宗赐宴尽欢,看官听说,杨贵妃既得罪于被遣,若使玄宗从此割爱了,禁绝不准入幸。则群小潜消,宫闱清净,何致酿祸启乱。无奈心志蛊惑已深,一时摆脱不下,遂使内竖得以窥视其举动,交通外奸,逢迎进说。心中如藕断丝连,遣而复召,终贻后患。此虽是他两个前生的孽缘未尽,然亦国家气数所关。正是:
手剪青丝酬圣德,顿教心志重迷惑。回头再顾更媚主,从此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