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殷氏收拾了酒菜,到姜氏房内,与他消遣愁闷,两人叙谈闲话。殷氏道:“人生一世,犹如草生一秋。二兄弟死在川江,他的一生事体,倒算完结了。我又没三个两个儿子,与你夫妻承继,你又青春年少,日子比树时儿还长,将来该作何了局?”姜氏低头不语。殷氏又道:“我常听得和尚们放大施食,有两句话儿说:‘黄土埋不坚之骨,青史留虚假之名。’世上做忠臣节妇的,都是至愚至痴的人!我们做妇人的,有几分颜色,凭到谁家,不愁男人不爱。将来自头相守,儿女盈膝,这还是老来受用。若说起目下同床共枕,知痛知痒,迟起早眠,相偎相抱的那一种恩情,以你这年纪算起,少说还有三十年风流;象你这样独守空房,灯残被冷,就是刮一阵风,下一阵雨,也觉得凄凄凉凉,无依无靠;再听上人些闲言诎语,更是难堪。我是个口大舌长的人,没个说不出来的话。我和你在他这家中六七年来,也从没犯个面红,你素常也知道我的心肠最热,你若是疑心,说是我为省衣服茶饭撺掇你出门,我又不该说。这家中量你一人,也省不下许多;你若把我这话当知心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舍命访个青春俊俏郎君,还要他家道丰富,成就你下半世荣华。你若是看成放屁,我也不过长叹一声罢了。”姜氏道:“嫂嫂的话,都是实意为我之言,只是我与他夫妻一场,不忍便去;待守过一二年孝服,那时再烦嫂嫂罢!”殷氏道:“你原是玲珑剔透的人,一点就转;只是一年的话,还太远迂阔些。我过些时,再与你从长计议。”殷氏素常颇喜吃几杯酒,今见姜氏许了嫁人的话,心上快活,吃了二十来杯,方才别去。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