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举听了,一发惊诧不已,就把自家坐的交椅一步一步挪近前来,就着路公,好等他说明就理。路公怕他不服,索性说个尽情,就把对影钟情、不肯别就的始末,一原二故,诉说出来。气得他面如土色,不住的咒骂女儿。路公道:“姻缘所在,非人力之所能为。究竟令爱守贞,不肯失节,也还是家教使然。如今业已成亲,也算做既往不咎了,还要怪他做甚么!”提举道:“这等看来,都是小弟治家不严,以致如此。
空讲一生道学,不曾做得个完人,快取酒来,先罚我三杯,然后上席。”路公道:“这也怪不得亲翁。从来的家法,只能锢形,不能锢影。这是两个影子做出事来,与身体无涉,那里防得许多?从今以后,也使治家的人知道这番公案,连影子也要提防,决没有露形之事了。”又对观察道:“你两个的是非曲直,毕竟要归重一边。若还府上的家教,也与贵连襟一般,使令公郎有所畏惮,不敢胡行,这桩诧事就断然没有了。
究竟是你害他,非是他累你。不可因令郎得了便宜,倒说风流的是,道学的不是,把是非曲直颠倒过来,使人喜风流而恶道学,坏先辈之典型。取酒过来,罚你三巨斝,以服贵连襟之心,然后坐席。”观察道:“讲得有理,受罚无辞。”一连饮了三杯,就作揖赔个不是,方才就席饮酒,尽欢而散。
从此以后,两家释了芥蒂,相好如初。过到后来,依旧把两院并为一宅,就将两座水阁做了金星,以贮两位阿娇,题曰“合影楼”,以成其志。不但拆去墙垣,掘开泥土,等两位佳人互相盼望,又架起一座飞桥,以便珍生之来往,使牛郎织女无天河银汉之隔。后来珍生联登二榜,入了词林,位到侍讲之职。
这段逸事出在《胡氏笔谈》,但系抄本,不曾刊版行世,所以见者甚少。如今编做小说,还不能取信于人,只说这一十二座亭台都是空中楼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