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知道了。前次书来,说他病,如今一定病没了,故此叔叔起这议论。不然是薄情拐娶了一房妻小,意思待丢我,设这一个局。”良云道:“并没这事。”韩氏道:“叔叔,你不知道,女人自有一个穴道,天生成的,怎烂得凑巧的:这其间必有缘故。还是吕达谋财害命是实,杀了你哥哥,躲在鄠县,一时被你寻着,没得解说,造这谎。若道是女人,莫说我当时与他做勾当,一一都想得起,就是你,从小同大,怎不见来?变的这说,一发荒唐!”李良云听了,果然可疑,便请韩氏父亲韩威,又是两个邻舍:一个高陵,一个童官,把这事来说起,一齐摇头道:“从古以来,并不曾见有个雄鸡变作雌的,那里有个男人变作女的?这大嫂讲得有理,怕是个谋了财,害了命,讨得一个老婆,见他容貌儿有些相像,造这一篇谎。既真是李良雨,何妨回来,却又移窠到别县?李老二你去,他把带去本钱与你么?”李良云道:“没有。因将息病,用去了。只叫这厢田产归我,嫂子嫁人。”高陵道:
“没银子与你,便是谋了财了,哥不来,这田产怕不是你的?
嫂子要嫁也恁他,这张纸何用?老二便告,竟告他谋财杀命,同府的怕提不来?”
果然,把一个谋财杀命事,告在县里,县里竟出了一张关,差了两个人,来到鄠县关提。那吕达不知道,不提防,被这两个差人下了官。鄠县知县见是人命重案,又添两个差人,将吕达拿了。吕达对良雨道:
“这事你不去,说不清。”就将店顶与人,收拾了些盘缠,起身到镇安县来。
这番李良雨也不脂粉,也不三柳梳头,仍旧男人打扮,却与那时差不远了。一到,吕达随即诉状道:“李良雨现在,并无谋死等情。”知县叫讨保候审。审时,李良云道:“小的哥子李良雨,隆庆元年四月间与吕达同往郃阳生理,去久音信全无,小人去寻时,闻他在鄠县,小人到鄠县,只见吕达,向他要哥子,却把一个妇人指说是小的哥子。老爷,小的哥子良雨,上册是个壮丁,去时邻里见都是个男子,怎把个妇人抵塞?明系谋财害命,却把一个来历不明妇人遮饰。”知县叫吕达:“你怎么说?”吕达道;“小人上年原与李良云兄李良雨同往郃阳生理,到不上两月,李良雨因嫖得患蛀梗,不期竟成了个妇人,他含羞不肯回家,因与小人做为夫妇,在鄠县开店。原带去银两,李良雨因病自行费用,与小人无干。告小人谋命,李良雨现在。”知县道:“岂有一个患蛀梗就为女人的理?”叫李良雨道:“你是假李良雨么?”李良雨道:“人怎么有假的?这是小的兄弟李良云。小的原与吕达同往郃阳,因病蛀梗晕去,梦到阴司,道小人原该女身,该配吕达,醒来,成了个女人,实是真正李良雨,并没有个吕达谋财杀命事。”知县道:“阴司一说,在我跟前还讲这等鬼话!这谋李良雨事,连你也是知情的了!”李良雨急了,道:“李良云,我与你同胞兄弟,怎不认我?老爷再拘小的妻子韩氏与小的去时左邻高陵,右邻童官辨认就是。在郃阳有医便毒的葛郎中,医蛀梗的温郎中,老爷跟前怎敢说谎。”知县便叫拘他妻韩氏与邻佐。此时都在外边看审事,一齐进来。知县叫韩氏:“这是你丈夫么?”韩氏道:“是得紧!只少几根须。”李良雨便道:
“韩氏,我是嘉靖四十五年正月二十讨你,十二月十一日生了女儿。我原是你亲夫,你因生女儿生了乳痈,右乳上有个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