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炮兵中有几个士兵,见敌军抄袭过来,急忙向敌军瞄准,想发炮时,却巧被张国威望见,急忙亲自走上炮台去,喝退炮兵,把炮口瞄准自己浙军的前线,接连就是两炮。那些浙军正因自己发炮并没效力,正在惊疑,忽觉炮声发处,自己队伍中的人,就如潮水也似的倒了下去,再加审辨,才知炮弹是后面来的,知道已有内变,便齐喊一声,不听上官节制,纷纷溃退下去。中锋一溃,右翼也不敢再战,立刻跟着败走,连在后方的第六团也被溃兵冲散,跟着奔逃。浙军威名,扫地尽矣。第五团原是防守常山的,听说江山战败,后路已经被截,也不敢再留,急急绕到衢州,跟着溃逃。一天一夜,奔了一百六七十里,直到龙游,方才休息了三、五个钟头,重又撒腿飞跑。浙军威名何在?
此时卢永祥尚在杭州,浙军溃退的第二天,方才接到这个消息,只因电报电话俱已隔绝,得不到详细情形,都说:“浙军全体叛变,倒戈北向,反替孙军做了向导。”卢永祥部下的几个高级军官听了这话,一齐大怒,约齐了来见卢永祥道:“督办待浙江人总算仁至义尽,不料他们这般无良,下此辣手,他无情,我无义,现在我们也顾不得许多,督办千万不要再讲仁义道德的话!”浙军即叛变,与杭人何与?说得无理之极。卢永祥忙道:“你们要怎样呢?”是故意问。众军官道:“还有什么办法!老实说,事已至此,就是我们不干,部下士兵,也要自由行动了。”卢永祥冷笑道:“哦!你们原来想这等坏主意,这不是糟蹋浙江,怕还是糟蹋我罢。我治军二十年,部下的兵士,从来不曾白要过民间一草一木,好好的名誉,料不到今天坏在你们手里,你们果然要这样办,请先枪毙了我再说罢!”卢氏治军之严明,在旧式军人中,确实不易多得。众军官听了这话,更觉愤怒,齐声道:“督办待他们如此仁义,他们可有一点好处报答督办?今天督办有别的命令,便是叫我们去死,我们也都情愿,只有这件事,我们只有对督办不住,要抗违一遭了。”说着,起身要走。卢永祥急忙立起身来,喝令站住。众人只得回头,看他再说些什么话,只见卢永祥沉着脸,厉声问道:“你们果然要这么办,非这么办不行么?”众人齐声道:“今天非这么办不可!”足见怨愤之极。卢永祥大怒,立刻掣出手枪,向自己心头一拍,厉声说道:“好好!请你们枪毙了我罢,我今天还有脸对人吗?”更说不出别的话,写得气愤之极。众人见卢永祥如此大怒,倒都站住脚,不敢动身了。里面有一两个乖巧的,反倒上前劝解道:“督办不必动气,既督办不愿意如此办,应该怎样处置,只顾吩咐就得咧。”卢永祥听了这话,才换过一口气来,喘吁吁的说道:“你们若还承认我是上官,今日便要依我三件事。”众人问哪三件事?卢永祥道:“第一件,各军军官,所有眷属,一例在今日送往上海;第二件,各军军官士兵,所欠商家的帐项,一例须在今日还清,不准短少半文;第三件,各军官兵,一例在今夜退出杭州,开往上海。”众军官听了这话,都十分不服,却又不敢违抗,大家默然不语,怒气难平。
正在不能解决之时,恰巧张载阳得了这个消息,赶来请示。众人见了他,都眼中出火,纷纷拔出手枪来,要和他火并。卢永祥急忙拦住,众人虽则住手,却都气忿忿的指着张载阳大骂。张载阳却不慌不忙的向着卢永祥一弯腰便跪了下去。卢永祥慌忙把他扶起道:“暄初如何这样?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在前敌,如何知道前线的情形?”卢永祥确不失为仁厚之人。张载阳大哭道:“浙人久受督办恩荫,哪个不想念督办的好处,哪个不想报答。不料浙军软弱,逆贼内乱,恶耗传来,令我肝肠寸裂。我职为总司令,不能节制各军,使他们效忠督办,至有此变,这都是载阳之罪,特来向督办请死。”亦是实情实理之言,但事卢如君,未免大失身分耳。卢永祥亦忍不住流下两点老泪,忙安慰他道:“暄初不必这样,当初我本有言在先,此次战事,无论胜败,必然把浙江还给浙人,浙军之变,不过自己捉弄自己而已,在我并没有什么损失,何必怪你。我现在仍当实践前言,辞去浙江军务善后督办的职务,将浙江交还浙人。暄初是浙江人,此后请好自为之,不要负我交还的一番苦心咧!”张载阳道:“我随督办来,仍随督办去,岂肯贪恋权位,受国人的唾骂?”此时除随卢俱去以外,实亦无术可以自辩。众人听了这话,都道:“很好,暄初兄,你能这样办,我们原谅你,我们并原谅浙江,想不到浙江还有你这么一个好人。”怨愤如画。张载阳听了这话,十分难受,便即设誓道:“张载阳如有一点对不住卢督办的心,将来总须死在敌人之手。”卢永祥忙道:“这何必呢。你一去,浙江教谁维持?”张载阳道:“无论有人维持,没人维持,我无论如何,总须随督办到上海去。”说着,便别了众人,回到省长公署里,令人去请夏处长夏超时任警务处长,兼省会警察厅长。和周总参议来。周凤歧时任警备队总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