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道:“这还差不多!”
张生道:“红娘姐姐,真的是小姐留我的?”
红娘道:“那还有假!”
张生道:“红娘姐姐,请你转告小姐,小生要见她一面,请她今晚到西厢来。”
红娘一听,吓了一跳,小姐现在还不知你要走哩,再说你这种要求目前也办不到,说道:“那可不行!”
张生道:“那就是你红娘姐姐哄我的。琴童,收拾行装,准备走路。”
红娘见了,又急又恼,说道:“相公要走,关我红娘什么事?可是你辜负了小姐一片心。你枉自读书明理,也不替人家设身处地地想想。小姐是堂堂相国千金,能那么随便来你西厢吗?即使要见,也得事先看准机会,约好时间。你和小姐虽然已有佛殿许婚之约,可是现在已被老夫人赖掉了,所以你们的相会是私会,能要来就来吗?你这个读书人,把书读到脊梁上去了!”张生一听,是不错,说道:“红娘姐姐说的有理,小生错了,还请姐姐设法成全。”
红娘道:“相公你不要慌,心慌吃不得热粥。让红娘想一条计策出来。”张生说道:“红娘姐姐有妙计,小生当筑坛拜将。”
红娘在书房东看看,西望望,见墙上挂了一张七弦古琴。这张琴名焦尾琴,是东汉末年蔡邕蔡伯喈所制,他有一次出游,见有人用桐木煮饭,那根桐木爆裂的声音很美,是优良琴材,就买了下来,命琴工制作,由于尾巴上烧焦了,故名焦尾。后来辗转流传,到了张生父亲手里,传给了张生,是张生最心爱之物。红娘见后,计策来了。说道:“相公,你谅必会弹琴吧?”张生受过当代著名琴师指点传授,在当时也是数一数二的琴手,平常对自己的琴艺颇为自负。说道:“小生对琴道颇有研究,不知红娘姐姐所问何意。”
红娘道:“我家小姐特别爱好弹琴,三天以后,等月上西厢之时,我让小姐出来拜月,你就在墙外弹琴,要弹得动听,最好在琴声中诉说你的心愿。小姐是个知音,一定会听懂的。”
张生道:“隔了一道粉墙,我又瞧不见,怎么能知道小姐已经到花园了。”红娘道:“你听我咳嗽为号,那时就是小姐已到,你就动手操琴。”
张生道:“小生好久没有操琴了,弹起来未免手生,不大好听。”
红娘道:“还有三天时间,你可以先练一练,再说你和小姐是夫妻,弹给自己人听,差一点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把你的心意弹进去。”
张生道:“多谢红娘姐姐指点。”
红娘道:“那么相公是留下来不走了?”
张生道:“小生不走了,就是老夫人来赶,小生也不走了。”
红娘道:“既然不走,红娘告辞,要去复命了。”红娘不说明向谁复命,就是不让张生知道她是奉老夫人之命来挽留的,只认为是小姐的意思,否则,这书呆子又要发呆劲。
张生现在对红娘是感激涕零,为了他的事,关心同情,不辞劳苦地奔波,她是张生的大恩人,只有她才能安慰张生那颗破碎的心,今后的希望也都寄托在她身上,所以希望她能多留一会儿,再诉诉衷肠。说道:“红娘姐姐,再稍坐片刻,陪小生叙话。”
红娘道:“不啦,小姐在楼上不知如何着急哩!我要赶快给小姐一个回音呢。”
张生道:“是是是,我也真被气昏了,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把我家小姐给急坏了,小生罪莫大焉。红娘姐姐,快去快去!快去安慰我家小姐,告诉她,张珙不和小姐成为连理,决不离开此地,赶我也不走。”
红娘也觉得好笑,一会儿留,一会儿又急着催她走,心想,相公对小姐实在痴情,我红娘再不帮忙,真要送了他的性命。说道:“相公,红娘走了,一定把你的话传给小姐,你就安心住在这里,等待好消息吧。”说罢,辞别了张生,去向老夫人复命。一路上想想,张生和小姐也真可怜,好好的一对美满夫妻,硬生生被老夫人拆散,心里一股不平之气涌上来。你老夫人赖婚,我红娘偏不让你赖掉。不过事成之后,总不能偷偷摸摸一辈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终有一天要败露的,到那时,我红娘要吃不了兜着走,一顿家法板子是逃不了的。但我红娘不怕,受点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总不会杀我的头吧!谁叫你老夫人做出这种忘恩负义、伤天害理的事来,我没有做错,我是伸张正义,一定要把小姐和张生撮合成。好了,不去想它,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一路过来,到了内堂。老夫人正在坐等,她见红娘去了好一会儿还不回来,心里有些着慌,不要这小丫头也不顶事,那事情就难办了。戏是演了,收场却难,弄得这位诡计多端的老夫人束手无策。正在为难之时,红娘进来了,她似乎心头一松,忙问道:“红娘,那张生如何了?”
红娘想,你不是个东西,先吓唬你一下,说道:“老夫人,真是一言难尽!这种穷酸,脾气固执得九牛拉不回,他一定要走,一定要出去宣扬老夫人的功德,说是那个叫作揭帖的都已写好了,只要去散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