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见张生端详素罗,难为情极了。口中说道:“羞人答答的,有什么好看!还不收了起来!”
此时夜深人静,露滴香尘,风拂闲阶,月照书斋,云锁阳台。两人躺在鸳鸯枕上,相偎相倚,温情脉脉,软语切切,不觉朦胧睡去,耳畔四鼓声敲,惊醒了这对鸳侣,于是重整旗鼓,再续前欢,第二次佳会,更觉情浓如醴,彼此欲仙欲死。
正在此时,忽听见门上有“笃笃”之声,接着,听得红娘在轻声叫道:“呀,小姐,相公,月亮西沉,时光不早了,快回楼去吧!”
二人正在情浓处,听得催促,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不恨长夜短,偏恨今宵易!有闰年闰月,为什么不闰一个五更,该有多好啊!
小姐低声说道:“张郎,怕母亲醒来寻我,让我回去吧!再晚了,也怕有人不便!”
张生道:“是,是,待小生相送小姐出去。”张生看着小姐穿衣,觉得小姐太美了,丰姿绰约,脉脉含情,如果是突然见到了,一定教人害相思,一眨眼的时间不看见,就会让人坐立不安,见到了一时半刻,就令人越看越爱。今晚上和你同床共枕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替你重解香罗带。
张生实在舍不得小姐走,小姐也不想走,两人都站住了,想想今日分开后,不知何日重会,彼此都难舍难分。
张生道:“小姐,你去之后,叫小生如何过活呢?”
小姐心里也不好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若母亲不赖婚,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用不着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低声道:“张郎!。。”
张生见小姐流泪,忙把小姐拥在怀中说道:“小姐,休得伤感,小生斗胆,请小姐明晚早些来。”
小姐一听,对张生看看,想我这次来已是提心吊胆,怎敢明晚再来,况且这种事还要看机会,万一明天老夫人有事把我留住呢,岂不又要失约?遂道:“此事岂可预定?今后何时能来,让红娘通报。”
此时红娘在门外等得十分焦急,天快亮了,再不走要坏大事了,忙说道:“小姐,小姐,辰光不早了,快些回去吧,怕老夫人醒来。”
张生无奈,只好拔去门闩,轻轻拉开房门。
红娘见房门已开,借着月光看去,见小姐站在张生身后,容光焕发,娇羞满面,春意满怀。张生则是春风满面,喜气洋洋,哪有什么疾病。说道:“相公,你大喜啊,来拜见你前世的娘!”
张生道:“红娘姐姐,小生有礼了!”说罢一拱到地,这个大媒是要好好感谢的。
红娘道:“相公,你的病体如何了?”
张生道:“好了,好了,完全好了!”
红娘道:“还是多多保养你的身体吧!小姐,快快走吧!”说罢,连忙扶着小姐,悄悄地踏月而去。
张生见小姐跟着红娘去了,心里万分惆怅。自己只能目送,眼看着主仆二人进了便门,霎时不见了倩影,不禁长叹一声,这难道是做梦吗?却明明是香在衣,妆在臂。在月光下,她那杏脸桃腮,更显得娇滴滴红白分明;在送她时,看她那动人的三寸金莲凤头鞋,走下台阶,懒踏青苔;在床上时,她是春色横眉黛,春意透酥胸,说不尽的风流韵态,道不完的旖旎风光。人间的金银玉帛、珍珠宝贝又算得了什么,简直是一文不值。我是个平庸之辈,承蒙小姐错爱,如若不弃小生,一心在我身上,你是一定会破费点功夫,明晚早早来这儿的。
张生回到书房,由于极度兴奋,久久不能成眠,他想想刚才的一切,真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如此艳遇,如此韵事,岂能无诗词记述,于是赋《会真诗》三十韵曰:
微月透帘扰,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
龙吹过庭竹,莺歌拂井桐。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
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更深人悄悄,晨会雨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