嵯峨矗矗,峻险巍巍。嵯峨矗矗冲霄汉;峻险巍巍碍碧空。怪石乱堆如坐虎,苍松斜挂似飞龙。岭上鸟啼娇韵美,崖前梅放异香浓。涧水潺潺流出冷,巅云黯淡过来凶。又见飘飘雾,凛凛风,咆哮饿虎吼山中。寒鸦拣树无栖处,野鹿寻窝没定踪。可叹行人难进步,皱眉愁脸抱头蒙。
话说宜生、晁田二骑上山,至洞门下马,只见有一童子出洞。宜生曰:“师兄,请烦通报老师:西周差官散宜生求见。”童子进里面去;少时童子道:“请。”宜生进洞,见一道人坐于蒲团之上。宜生行礼,将书呈上。道人看书毕,对宜生曰:“先生此来,为借定风珠。此时群仙聚集,会破十绝阵,皆是定数;我也不得不允。况有灵宝师兄华札,只是一路去须要小心,不可失误!”随将一颗定风珠付与宜生。宜生谢了道人,慌忙下山,同晁田上马,扬鞭急走,不顾巅危跋涉。沿黄河走了两日,却无渡船。宜生对晁田曰:“前日来,到处有渡船;如今却无渡船者何也?”只见前面有一人来,晁田问曰:“过路的汉子,此处如何竟无渡口?”行人答曰:“官人不知:近日新来两个恶人,力大无穷,把黄河渡口俱被他赶个罄尽。离此五里,留个渡口,都要从他那里过,尽他掯勒渡河钱。人不敢拗他,要多少就是多少。”宜生听说:“有如此事,数日就有变更!”速马前行,果见两个大汉子,也不撑船,只用木筏,将两条绳子,左边上筏,右边拽过去;右边上筏,左边拽过来。宜生心下也甚是惊骇:“果然力大;且是爽利。”心忙意急,等晁田来同渡。只见晁田马至面前,他认得是方弼、方相兄弟二人,在此盘河。晁田曰:“方将军!”方弼看时,认得是晁田,方弼曰:“晁兄,你往那里去来?”晁田曰:“烦你渡吾过河。”方弼随将筏牌同宜生、晁田渡过黄河上岸。方弼、方相相见,叙其旧日之好。方弼问曰:“晁兄往那里去来?”晁田将取定风珠之事说了一遍。方弼又问:“此位是何人?”晁田曰:“此是西岐上大夫散宜生。”方弼曰:“你乃纣臣,为甚事同他走?”晁田曰:“纣王失政,吾已归顺武王。如今闻太师征伐西岐,摆下十绝阵。今要破‘风吼阵’,借此定风珠来。今日有幸得遇你昆玉。”方弼自思:“昔日反了朝歌,得罪纣王,一向流落;今日得定风珠抢去,将功赎罪,却不是好,我兄弟还可复职。”因问曰:“散大夫怎么样的就叫做定风珠?借吾一看,以长见识。”
宜生见方弼渡他过河,况是晁田认得,忙忙取出来递与方弼。方弼打开看过了,把包儿往腰里面一塞:“此珠当作过河船资。”遂不答话,径往正南大路去了。晁田不敢阻拦。──方弼、方相身高三丈有余,力大无穷,怎敢惹他!把宜生吓得魂飞魄散,大哭曰:“此来跋涉数千里程途,今一旦被他抢去,怎生是好!将何面见姜丞相诸人!”抽身往黄河中要跳。晁田把宜生抱住,曰:“大夫不要性急。吾等死不足惜,但姜丞相命我二人取此珠破‘风吼阵’,急如风火;不幸被他劫去。吾等死于黄河,姜丞相不知信音,有误国家大事,是不忠也;中途被劫,是不智也。我和你慨然见姜丞相,报知所以,令他别作良图。宁死刀下,庶几减少此不忠、不智之罪。你我如今不明不白死了,两下耽误,其罪更甚。”宜生叹曰:“谁知此处遭殃!”
二人上马往前,加鞭急走。行不过十五里,只见前面两杆旗旛,飞出山口;后听粮车之声。宜生马至跟前,看见是武成王黄飞虎催粮过此。宜生下马。武成王下骑,曰:“大夫往那里来?”宜生哭拜在地。黄飞虎答礼,问晁田曰:“散大夫有甚事,这等悲泣?”宜生把取定风珠渡黄河遇方弼抢去的事说了一遍。黄飞虎曰:“几时劫去?”宜生曰:“去而不远。”飞虎曰:“不妨。吾与大夫取来。你们在此略等片时。”飞虎上了神牛,──此骑两头见日,走八百里。──撒开辔头,赶不多时,已自赶上。只见弟兄二人在前面愰愰荡荡而行。黄千岁大叫曰:“方弼、方相慢行!”方弼回头,见是武成王黄飞虎,多年不见,忙在道旁跪下,问武成王曰:“千岁那里去?”飞虎大喝曰:“你为何把散宜生定风珠都抢了来?”方弼曰:“他与我作过渡钱,谁抢他的的?”飞虎曰:“快拿来与我!”方相双手献与黄飞虎。飞虎曰:“你二人一向在那里?”方弼曰:“自别大王,我兄弟盘河过日子,苦不堪言。”飞虎曰:“我弃了成汤,今归周国。武王真乃圣主,仁德如尧[yáo]、舜[shùn],三分天下,已有二分。今闻太师在西岐征伐,屡战不能取胜。你既无所归,不若同我归顺武王御前,亦不失封侯之位。不然,辜负你兄弟本领。”方弼曰:“大王若肯提拔,乃愚兄弟再生之恩矣,有何不可。”飞虎曰:“既如此,随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