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尧[yáo]听了,暗想:“他的相貌甚不是个善类,但是听他的话语却尚守礼,或者是甘言相欺,亦未可知,倒不可以不防备。”想罢,就问道:“汝国在彭蠡之西,从此地前往,水程须要走多少日?陆行须要走多少日?”三苗道:“陆行只要四日,水程须看风色。风顺就是一日亦可达到,风逆却难说,有时须三四日,或四五日,多不能定。”帝尧道:“水行安稳吗?”
三苗道:“不甚安稳。因为彭蠡泽西岸,紧靠着敷浅原山,山虽甚低,但很吃风,风势从那面削过来很厉害,所以尝有覆舟之事,不如陆路稳当。”这两句话,却说得帝尧点头了。
原来帝尧因所带兵士甚多,深恐航行不便,又恐怕三苗在彭蠡之中或有什么陷害的诡计,本来想从陆路过去的。所以经三苗一说,甚合帝心,于是就说道:“既然如此,朕就走陆路吧。汝可先行,朕随后就来。”三苗唯唯答应,辞拜而出。随后就送上无数的食品来,有些专献与帝尧和群臣的,有些馈送侍从之人的,有些犒劳兵土的,色色周到。帝尧一概不收。那送来的人说道:“敝国留守,法令甚严。假使圣天子不肯赏收,敝国留守必定说小人不能办事,或者说小人有冒犯圣天子之处。这次转去,大则性命不保,小则身体不全,务请圣天子矜怜小人,赏收了吧。况且敝国留守亦是一片恭敬之心,圣天子何必不赏收呢?”帝尧见他说到如此,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既然如此,暂且留下,将来朕见到汝留守时,再当面奉璧。”那人听了大惊道:“圣天子果然如此,小人一定不得活了。
敝国留守性极暴烈,令出惟行。假使圣天子不收,他必恼羞成怒,对于圣天子决不敢发泄,终究必归罪于小人,小人一定死了!务乞圣天子始终成全小人,不要退还。”说罢,连连稽首。
帝尧不得已,只得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不退还了。”那人大喜,拜谢而去。
羲叔向帝尧道:“照此情形看来,三苗这个人真太暴虐了!
何至于此?”帝尧叹息道:“朕向来出巡,不受诸侯贡献的,现在竟因此破例了。朕看且保存了它,不要动,待将来再作处分。”羲叔答应道:“是。”于是君臣等就向陆路而行,绕过彭蠡,已是三苗国境。哪知就发现了许多怪现状,有些没鼻子的,有些没耳朵的,有些没有脚腿的,有些脸上刺字的,差不多都看见了。只有被宫刑的人无从看出,想来一定是有的。帝尧不住的叹息。又走了一程,只见路旁奇异古怪的祠庙亦不少,其中往往有人在那里祷祀,或则有巫觋在那里见神说鬼,帝尧看了更是不乐。又走了一程,只见三苗上来迎接,后面跟着狐功。行礼之后,帝尧看那狐功,满脸叵测之相,话时带诈,笑里藏奸,实非善类,不觉厌恶之至。只听见三苗开言道:“时已不早,前面备有行宫,圣天子及诸位风尘劳顿,且进去歇歇吧。”帝尧答应了,亦不言语,即往行宫而来。进了门只见室中陈设非常华丽,而且式式俱到。过不多时,立刻就搬出许多筵席来,请帝尧和诸臣宴饮。帝尧道:“朕各处巡守,向不受贡献。前日已为汝破例,今日又备如此之华屋,设如此之盛馔,朕心不安,请汝收去吧。朕等心领就是了。”狐功道:“前日不腆之物,何足齿及。今日区区肴馔,亦不过略表微忱。圣驾远至,在寻常人尚须一尽宾主之诣,置酒接风,何况臣子对于君上呢?”帝尧道:“朕已说过,一切皆由朕自行备办,汝等切勿再费心了。”帝尧说时,词色严正。狐功知道拗不过,只得陪笑说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就率领从人,将所有肴馔均收拾而去。三苗却仍陪着帝尧,谈话片时,方才告归。
三苗去后,羲叔问帝尧道:“三苗设备筵席,亦是人情之常,帝何以如此深深拒绝?”帝尧道:“朕看苗民这个人,虽则性情凶恶,不过粗暴而已。狐功这人阴险刁狡,实在不可测度。这次看他们礼太重,言太甘,难保不有什么恶意存乎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