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四个占卜毕事之后,所有百官个个都向帝喾称贺,说道:“四子皆有天下,这是从古所无的盛事。不是帝的仁德超迈千古,哪能如此呢!”帝喾谦让几句,就说道:“朕本意想挑选一人而立之,现在既然四个人皆有天下,那么不妨以齿为序,先立了挚,然后再兄终弟及,亦是一个方法,汝等以为何如?”百官都说道:“极是,极是。”于是一桩大事总算了结。
哪知这事发表之后,弃、契、尧[yáo]三个听了有天下的话,都毫不在意,就是姜嫄、简狄、庆都亦若无其事,独有常仪非常之担忧,想想看,挚的这种行为哪里可以做君主呢!但是事已如此,忧亦无益。正想等挚进来,再切实诰诫他一番,使他知道做君主的烦难和危险,或者有所警戒,可以觉悟。哪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不免焦躁异常。原来挚这个人虽则沾染了骄奢淫佚的恶习,但他的本性却是非常忠厚,所以他对于常仪虽则不能遵从她的教训,而事母的礼节尚并无一失。常仪现在有病,他总时常来问候。自此次占卜结果,他第一个轮到做天子,这个消息传布之后,直把他喜得来乐不可支。他手下的那一批小人匪类又更加拼命的恭维他,奉承他。忽而这个设席庆贺,忽而那个又设乐道喜,把个挚弄得来昏天黑地,遂把一个有病在床上的母亲抛在九霄云外了。
常仪等到黄昏以后,还不见挚进来,直气得一夜不曾合眼。
到了次日午刻,挚居然走进来了,常仪就痛痛的责备了他一番,又苦苦切切将各种道理同他譬[pì]解。挚听了之后,心里未始不有所感动,不过天理敌不住人欲,当面应承得甚好,一出门之后,被那批小人匪类包围哄诱,母亲的慈训又不知抛到何处去了。
常仪看到这般情形,料想他终于不可救药,也就不再开口。但是那病势却是日重一日,不到多日,也就离尘世而去。
那时帝喾正在与群臣研求封禅的礼节,要想出外巡守,这么一来,不免耽搁住了。直到次年二月,常仪丧葬之礼办毕,于是再定日期,东行封禅。在那出门的前两日,帝喾特地的叫了挚来,和他说道:“现在朕已决定立汝为继嗣的储君,朕百年之后,汝就是四方之君主。但是汝要知道,做君主是极不容易做的,百姓和水一般,君主和舟一般,水可以载舟,亦可能覆舟,民可以戴君,亦可以逐君。汝想想看,区区一个人,立在无数臣工亿兆黎民之上,锦衣玉食,赫赫威权,试问汝何德何功,而能够到这个地位?这岂不是最可怕的吗!所以朕临御天下七十年,兢兢业业,不敢一日自暇自逸,孜孜的勤求治理,就是这个原故。汝靠了朕的一点余荫,一无功德,并无才能,居然亦可以做到君主。譬如那基础不坚固的房屋,已经是极可危险了,哪可以再做出一种无道之事来摇撼它呢!汝的母亲是个贤母,时常教导汝,汝丝毫不听。现在汝母死了,虽则不是完全给汝气死的,但是为汝忧郁愁闷,多半亦有一部分在内。
照这样看起来,汝的罪恶实已不小,将来能否有好结果,殊难预言。历年以来,朕因为理政和访道之故,无暇来教导汝,现在朕又要出去了,汝在都中,务宜好好的改过自新。最要紧的是亲近贤人,疏远小人,万万再不可和从前一样的骄奢淫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