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shùn]想起从前相聚之人及共患难之人,一一问及,谁知有好些都下世了,不胜叹息。现在看见的四十岁左右之人,在那时都是孩提。三十岁左右之人,在当时均未出世。回头一想,三十余年的光阴迅若激矢,人事变迁,新旧代谢,不禁感慨系之。
这日晚餐,大家公备了酒肴,请舜等宴饮。席间谈起国事,帝尧[yáo]逝世,大家无不叹息,说道:“真正是圣天子,我们大家都替他服三年之丧,刚才除去的呢。”老叔叔道:“听说那位圣天子晚年精力不足,将天下之事交给他一个女婿,叫做什么太尉舜。这位太尉舜的行政亦是至仁至德,我们老百姓亦着实感激他。听说圣天子崩逝之后,已将这个君位让给他,不知道是不是?二位从北方来,知道太尉舜已经即位了没有?”
晏龙听到这句,忍不住说道:“他哪里肯即位?已经改装逃走了。”大家一听,直跳起来,齐声说道:“为什么要逃走?
为什么要逃走?”晏龙刚要开口,舜忙抢着说道:“我想他不能不逃。天子大位应该传给儿子的。他姓的人,哪里可以继续上去?而且这个大尉出身很微,受了圣天子莫大的恩典,照良心上说起来,亦不应该夺圣天子儿子的君位。再加之以太尉和圣天子的儿子又是甥舅至亲,夺他的君位,于人情上怎样说得去?所以他不能不逃了。”
那东邻伯伯听了,揎袖露膊的说道:“照你这样说来,这位太尉的确是个好人。不是好人,这几十年来亦行不出这许多仁政。他这回子的逃是应该的。但是我们小百姓只盼望得到一个圣君,不管他应该逃不应该逃,我们总要他出来做天子。假使换一个别人,我们誓不承认。”那老者道:“照仲华先生这样说来,太尉亦不必逃,仍旧请圣天子的太子即位。这位太尉仍旧在那里做官辅佐他亦甚好,何必逃呢?”
舜道:“这位大尉恐怕不逃之后,大家都要像东邻伯伯的一定要他做天子,那么怎样?岂不是始终推让不脱吗?所以不能不逃。”东邻伯伯道:“他会逃,我们会寻,寻着之后,一定要叫他做天子。他怎样呢?”西溪老叔叔道:“你们放心,不怕他飞到天外去,一定寻得着的,不要管他。来来,我们再干一杯。”说着,举起大杯,一饮而荆晏龙忍不住,屡次要想实说,舜用眼睛止住他,他才不说了。酒罢之后,各人散去。
舜和晏龙就住在那老者家里。
次日,又到舜从前躬耕的地方看看,只见那口井依然尚在,旧地重游,不胜感慨。过了两日,舜记念从前落海遇救的那个地方,就和晏龙同着几个旧友到那边去。那边的旧友亦有好几个还在,看见舜到,又是一番热列的欢迎,不必细说。舜等住宿几日,到前时上岸的地方看看,只见那些峭峻的岩石,不过水势既平,离海边已很远了。从前所耕的田与所凿的井依然尚在,晏龙好事,取过钻凿来,在那井旁石上凿了“舜井”两个字。众人不认字,忙问道:“这个是什么意思?”舜防恐晏龙实说,便道:“这个表明记念我的意思。”幸喜众人亦不深究。
又过了一日,舜要动身,众人苦苦相留。正在相持之际,忽然有人飞奔前来,报告道:“西村来了几个贵官,口口声声说道:‘来寻大尉的’。我们问他太尉是什么人,他们说:‘就是这几天新到你们这边来的那个人,太上圆首,龙颜,日衡,方庭,大口,眼睛有重瞳子的。’我们回复他说:“只有一个虞仲华先生初到此地,状貌是如此的,并没有什么太尉。’那贵官道:“虞仲华先生就是大尉了。’立刻叫我们领了他来,此刻已在外面。
舜没有听完,就暗暗顿足,说道:“糟了,给他们寻着了!”刚要设法,只见外面已闯进几个人,原来是伯虎、季狸、仲容、叔达四个。一见舜,便说道:“太尉何以自苦如此?竟避到这里来?现在请回去吧!”舜道:“元子朱即位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