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先去包裹里取出双斧,插在两胯下,入得门里,大叫一声“著个出来。”婆婆慌忙迎著问道:“是谁?”见了李逵睁著双眼,先有八分怕他,问道:“哥哥有甚
话说?”李逵道:“我乃梁山泊黑旋风,奉著哥哥将令,教我来请公孙胜。你叫他出来,佛眼相看!若还不肯出来,放一把鸟火,把你家当都烧做白地!”又大叫一声“早早出来。”婆婆道:“好汉莫要恁地。我这里不是公孙胜家,自唤做清道人。”李逵道:“你只叫他出来,我自认得他鸟脸!”婆婆道:“出外云游未归。”李逵拔出大斧,先砍翻一堵壁。婆婆向前拦住。李逵道:“你不叫你儿子出来,我只杀了你!”拿起来便砍。把那婆婆惊倒在地。只见公孙胜从里面奔将出来,叫道:“不得无礼!”只见戴宗便来喝道:“铁牛!如何吓倒老母!”戴宗连忙扶起。李逵撇了大斧,便唱个喏道:“阿哥休怪。不恁地你不肯出来。”公孙胜先扶娘入去了,出来拜请戴宗,李逵;邀进一间净室坐下,问道:“亏二位寻得到此。”戴宗道:“自从哥哥下山之后,小可先来蓟州寻了一遍,并无打听处,只纠合得一伙弟兄上山。今次宋公明哥哥因去高唐州救柴大官人,致被知府高廉两三阵用妖法赢了;无计奈何,只得教小可和李逵迳来寻请足下。遍蓟州并无寻处。偶因素面店中得个此间老丈指引到此。又见村姑说足下在家烧炼丹药,老母只是推不在;因此使李逵激出哥哥来。这厮太莽了些。望乞恕罪。宋公明哥哥在高唐州界上度日如年;请哥哥便可行程,以见始终成全大义之美。”
公孙胜道:“贫道幼年飘荡江湖,多与好汉们相聚。自从梁山泊分别回乡,非是昧心:一者母亲年老,无人奉侍;二乃本师罗真人留在座前。恐怕山寨有人寻来,故意改名清道人,隐居在此。”戴宗道:“今者宋公明正在危急之际,哥哥慈悲,只得去走一遭。”公孙胜道:“干碍老母无人养瞻。本师罗真人如何肯放?其实去不得了。”戴宗再拜恳告。公孙胜扶起戴宗,说道:“再容商议。”公孙胜留戴宗,李逵在净室里坐定,安排些素酒素食相待。三个吃了一回,戴宗又苦苦哀告道:“若是哥哥不肯去时,宋公明必被高廉捉了,山寨大义,从此休矣!”公孙胜道:“且容我去禀问本师真人。若肯容许,便一回去。”戴宗道:“只今便去启问本师。”公孙胜道:“且宽心住一宵,明日早去。”戴宗道:“公明在彼,一日如度一年,烦请哥哥便问一遭。”公孙胜便起身引了戴宗,李逵离了家里,取路上二仙山来。此时己是秋残初冬时分,日短夜长,容易得晚,来到半山里,却早红轮西坠。松阴里面一条小路,直到罗真人观前,见有朱红牌额,上写著“紫虚观”三个金字。三人来到观前著衣亭上,整顿衣服,从廊下入来,迳投殿后松鹤轩里去。
两个童子看见公孙胜领人入来,报知罗真人。传法旨,教请三人入来。当下公孙胜引著戴宗,李逵到松鹤轩内,正值真人朝真才罢,坐在云床上。公孙胜向前行礼起居,躬身侍立。戴宗当下见了,慌忙下拜。李逵只管光著眼看。罗真人问公孙胜道:“此二位何来?”公孙胜道:“便是昔日弟子曾告我师,山东义友是也。今为高唐州知府高廉显逞异术,有兄宋江,特令二弟来此呼唤。弟子未敢擅便,故来禀问我师。”罗真人道:“一清既脱火坑学炼长生,怎得再慕此境?”戴宗再拜,道:“容乞暂请公孙先生下山,破了高廉便道还山。”罗真人道:“二位不知,此非出家人闲管之事。汝等自下山去商议。”公孙胜只得引了二人,离了松鹤轩,连晚下山来。
李逵问道:“那老仙先生说甚麽?”戴宗道:“你偏不听得!”李逵道:“便是不省得这般鸟做声。”戴宗道:“便是他的师父说道教他休去!”李逵听了,叫起来道:“教我两个走了许多路程,我又吃了若干苦,寻见了,却放出这个屁来!莫要引老爷性发,一只手捻碎你这道冠儿,一只手提住腰胯,把那老贼道直撞下山去!”戴宗道:“你又要钉住了!”李逵陪笑道:“不敢!不敢!我自这般说一声儿耍。”三个再到公孙胜家里,当下安排些晚饭。戴宗和公孙胜吃了。李逵却只呆想,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