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现在我再来模仿一次吧!
他住在一个百货商场的烂尾楼里,每月不需为房租发愁。每个月的每一天,他就呆在那里像耗子一样地钻进钻出,他现在完全衣食无忧,每天无所事事却能从他的朋友L那里领取到一笔能够维持生活的薪金。是的,完全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青年,只是每天深夜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上一包烟,然后呆在L开的学校里守夜,只有在白天的某些时候去发发传单。那时候这个流子一样的青年就叼着烟不事梳洗地站在大街上扬着传单递给过路人。
他非常抑郁,很多时候不愿说话,也没任何办事能力,这不是谎话,他完全依靠他神父一样的朋友,他能厚着脸皮从L手中偶尔丢过来的钞票,然后跑到菜市场换成粮食抗进那栋烂尾楼里,那时候他心里面完全像只偷吃奶酪的老鼠一样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却在叹幸之后几天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在烂尾楼里干尽那些见不得人的鬼事了。
他完全可以去工地上做事,我是说,他有着健壮的身体却用来摆在房间里做废物处理,当然,他偶尔也手淫,从这件事情里获得短暂的快感。我想说,这个杂种,他怎么不去工地做事却在房间里耗费精力。他某些时候会从烂尾楼走出来晒晒太阳,他走在街上却发现自己不如呆在房间里。他总是在疏远和周围之间的距离,他和L也从不交谈,他宁愿把精力用来扫射街上的美女也不永远主动去和L搭话,他中断了和家里人的联系,他尽量呆在离那个中部山村足够远的地方,对他来说,那是一个该遗忘的地方。他好像一直在说服自己:每个人都需要孤独。
在有的夜晚,当他难以入眠时,他就坐在用来守夜的桌子前面,房子外面闷热的气流不断涌到他的周围,他脱掉衣服站在桌子前面的镜子旁边,你知道,那有多古怪,他看到了丑陋的自己,身上散发着臭味,牙齿发黄,青春痘在他的背上像麻子一样的多。他在镜子里感到了永无止境的丑陋,他产生了比蚂蚁还要渺小的自卑,他感到痛苦,就像库切所表达的那样,他恼怒地从镜子旁边走开了,然后钻进被子里闷头大睡,但他无法睡着,自卑从他的脚底板变成一些跳蚤噬咬着他,使他患上头疼症。可怜的青春,他开始绝望。
能够治好他的东西,如果来到的话,按照库切的说法,那将会是爱情。他也许不相信任何东西,他没有信仰,也没有任何崇拜者,但他确实相信爱情和爱情的力量(这是库切的原话),那个他所爱的人,命中注定的人,将会忽视他的丑陋,穿透他那双什么也不相信的眼睛,治好他的头疼症。库切说因为他注定是一个艺术家。哈!艺术家,多么可笑,因为相信自己是个艺术家就相信爱情,他坐在马桶上看完这段文字不由像被抽了筋似地大笑。但是他确实遇到了,但是肯定不是因为什么注定成为一个艺术家的事情。
上面说我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现在来说一下吧,那还是猴年马月的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啊,那一段时间里我患有红眼病,现在旧症复发,也就是说我要旧事重提。为了使它充满虚假性,我可能失去理智一般的把一头牛当成馒头吃掉,就像我在中部读大学时候做的那样,每天晚上把女孩约到一座山上然后加以胡言乱语,直至她们在我脸上搧上几个耳光才停下我那双不老实的手那样,我在一种艰难的情绪把那件事情记录下来。那时候我是阿飞,大学生阿飞,他最要好的朋友是林美丽,和他一样在学中文。林美丽是个高个子,皮肤白,正在和一个处女谈情说爱,女人的名字叫喜鹊,一个黑发黑眼的小个子,有种哀怨凄惨的美。林美丽经常抱怨喜鹊不懂风情,抱怨她对他的爱很难做出期望的反应。假如她是一个夹着香烟,性欲强烈或者会把身体情绪表达在五官上的成熟女人,他很快就会得到改造,甚至会彻底醒悟,至少不会再大学毕业之后还会是一个处男。
阿飞和林美丽经常在一条林荫道上散步,给林美丽传授性交技巧和避孕知识。因为他的朋友至今不暗那种事情,是的,那种事情,林美丽总是文质彬彬的难以启齿,就用那个事情代替。就连他喜欢的女孩那双眼睛,他也不敢大胆提出来,他总是用一些形容词、名词把她挂在嘴边,比如一弯淌着流水的月亮。
那个女孩有着众多的精神情人,这点事情林美丽在当时并不知晓,他总以为女孩看他时的眼神有点凄恻而缺乏柔情,确切的说是情欲。那时候,林美丽在大学图书馆做管理员,坐在图书馆的地下室里清理一些废旧报纸,那个女孩就穿过一条阴森潮湿的过道来找他,那条过道上缠满了蜘蛛网。他总是在这时候不知所措,他觉得重要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就像小时候家里叫他去打酱油在路上碰上一头疯狗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女孩就是蜘蛛精。穿着花格子裙的女孩站在过道上朝他摆弄那双淌着流水的月亮,他以为她会跑过来亲吻他,至少也应该拥抱一下,但她只是一味羞涩地摆弄着那弯月亮,然后扭头甩着屁股跑开了。
林美丽向我讲这件事情是在我们即将离开大学时,这时候他已经操字连篇了,他说,妈的。他是说他有一次在大街上买从山西运过来的黑馒头时,他看到了那个女孩很亲热的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大街上接吻,那是和他从没有过的事情。他们只是在黑夜的时候跑到学校附近的山上去听乌鸦叫,然后他蹲下来和那个矮了他几个头的女孩亲吻。他说,那真无聊,我的腿都麻了。林美丽叼上一根烟像喝了一杯冰水一样喉咙里咕隆了一下。他说,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又交往几个女孩,但终于没有做爱,有时候他们一起躺在一张床上时只是小心翼翼地抚摸几下,然后那些女孩就倒在他怀里哭泣。妈的,他咬住牙齿彻底把一根烟吸得吱吱作响。这个来自G省的穷小子可没有哪个女人主动爬上他的床来琢磨他是一个文艺青年的内心,哪怕是和他做爱,那些和他有过身体接触的女孩也不过受了那些表面看起来动人的形容词和动词组合出来的诱惑。英俊青年林美丽,从来碰不上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来和他做糊涂事,尽管他耐着性子在酒吧里吼上一整晚,他那些想法都没法实现。
至于库切的那些描写,那个忧郁青年碰到那样的事情还只是尽力去完成那个行为,还需要假装激动不已?阿飞和林美丽肯定不顾那个女人是出于寂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也要把爱奉献给那个女人。多么可爱的女人,在阿飞和林美丽的青春里,那将会是多么可爱的青春。